西藏行筆 Day (4.2) : 大昭寺的千年轉經路

在旅行的一開始你就知道,是祂喚著你,來經歷這迢迢長路。
終於,你來到祂十二歲塑像的面前,凝望著祂千百年來一貫的慈悲容顏。
洞澈真理的雙眸底彷彿帶著微笑,而你卻不禁濕了眼眶。
那是個十足溫暖的心印。
你知道自己粗劣的文字,到底還是無法描寫出那難以言喻的感動。
這裡,是轉經之路的中心,朝聖者禮拜的終點。

<拉薩城與大昭寺的故事>

吉雪臥塘是這地方原本的名字。
豐美的水草沼澤間,有個不怎麼大的湖泊,人們稱它作臥塘湖。
一千三百多年前,吐蕃王松贊干布遠從藏地,派遣使者祿東贊向唐太宗請婚。
經過層層的考驗,唐太宗最後答應將心愛的文成公主,許給了西藏這片土地。
跟隨著公主嫁進西藏的,除了豐富的華夏文化及無數知識典籍外,
還有一尊原本供奉在洛陽白馬寺的釋迦牟尼佛十二歲等身像。
松贊干布在文成公主入藏前,也迎娶了尼泊爾的赤尊公主。
或許是某種渾然天成的默契,又或是冥冥之中的神秘運作。
赤尊公主也將尼泊爾的一尊釋迦牟尼佛八歲等身像,隨行帶入了藏地。

松贊干布為了供奉這兩尊珍貴的佛像,下令修建大、小昭寺。
然而為赤尊公主所修建的寺廟,卻不知因何緣故,屢建不成。
於是松贊干布轉而向精通天文、地理及風水學的文成公主請教。
文成公主根據中國八十五行曆算觀察法,推算出西藏的地型原是個仰臥的羅剎女。
而臥塘湖正是魔女心血所在之處,唯有填湖建寺,才能鎮攝住羅剎女的心臟。
不明就理的赤尊公主聽到湖中建寺的說法後,生氣的認為文成公主有意欺負她。
松贊干布居中調停,提出用戒指空拋後落地為準的方法,來決定佛殿的座落之處。
戒指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後,奇跡似的落入湖水裡。
剎時間,整個湖面迸發出燦爛的光網。在光芒交織中,隱約顯現出了一座九級白塔。
於是在松贊干布主持下,就在此地開始了浩大的建寺工程。
大昭寺在歷經了三年多的光陰後,終於落成了。
赤尊公主從尼泊爾帶來的佛陀八歲等身像,就順理成章的供奉在寺中主殿。
同時間,在距離大昭寺約一公里遠處,文成公主所修建的小昭寺也竣工了。
神聖的釋迦牟尼佛十二歲等身像,就這樣被供奉在小昭寺裡。

大昭寺最初的名字被稱為「惹剎」。其緣由來自於當年填湖造寺的艱辛工程。
因為當時交通運輸不便,馱土搬運等工作,主要是仰賴上千隻彭波白山羊來進行。
為了紀念白山羊們的功績,於是用藏語的山羊及土地來為這座佛寺命名。
這個名稱一直延用到西元十五世紀,大昭寺才被改成了今天的名字。

今天兩尊佛像所處的寺院與當年不同,是起因於唐朝武則天的執政時期。
當年中原各地天災頻傳。坊間流傳是由於佛像遠離中原而未能加以守護之故。
吐蕃得到了這個傳聞。王臣們深怕佛像遭到奪回,在經過一番商討後,
決定將十二歲的釋迦牟尼等身佛像搬離小昭寺,並將之密藏於大昭寺中。
佛像被泥土封好後,藏入了南鏡門的牆裡,外面還掛上文殊菩薩畫像做為掩飾。
原本供於大昭寺內的八歲等身像,就被挪請到小昭寺的主殿上供奉。
從那時起,兩尊釋迦牟尼佛等身像就這麼對調了位置,直到今日。
因為有了這兩尊神聖的佛像,這裡開始有了拉薩的名字。
那意謂著神佛所居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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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臥的羅剎女,嘛呢唐卡工作室)

 

<覺仁波切的故事>

根據古籍「西藏王統記」的記載,在文成公主告別故鄉的臨行之際,
唐太宗曾叮囑道 :
「愛女積福所憑依,有我所供本師像,施主帝釋天所造,其質乃由十寶成,
毗首羯摩為工匠,親承如來賜開光。如此無比如來像,見、聞、念、觸誠叩請,
佛說急速證等覺,利樂泉源覺臥像,捨此如捨寡人心,仍以賞賜我嬌女。」
這段滿懷著疼惜女兒的話語中,點出了釋迦牟尼佛十二歲等身像的故事。

大藏經「甘珠爾」中記載,曼殊師利在舍衛城聽佛說法時,一時憂愁的問佛陀說 :
「世尊,您駐世時我們可以見到佛容,聽聞佛語。
但若有一天您涅磐而去,我們應當如何依止呢 ?」
釋迦牟尼佛微微一笑,便由釋提桓因奉獻了天上五寶及人間五寶,請天匠毗首羯摩造像。
造像完成時,釋迦牟尼佛更親自為自己的佛像開光與授記。
從那之後的幾百年間,佛像就一直密藏在印度的金剛座寺中渡過悠悠歲月。
南北朝時因緣流轉,古印度將釋迦牟尼佛的十二歲等身像贈與了中國,
最後就供奉於洛陽的白馬寺。

後來伴隨著文成公主進藏的十二歲等身像,卻在藏地裡歷經了輾轉流離的命運。
在文成公主圓寂的幾十年後,大唐又下嫁了另一位金城公主到土蕃。
與金城公主結親的藏王赤德祖贊在一次出行的途中,不幸墜馬身亡。
當時由於繼承人赤松德贊仍屬年幼,便由其舅舅瑪尚‧春巴结擔任攝政大臣。
春巴结在掌握政權後,便開始推行西藏舊有的苯教,因而有了第一次的反佛行動。
大、小昭寺在當年都遭到封閉,並成了牲畜們血淋淋的屠場。
釋迦牟尼佛像原被授意送回中原,不料卻在途中陷埋在卡扎洞一帶。
後來由於一些反佛的大臣離奇身亡,佛像再度被起出,準備送回印度。
在到達芒域地方時,因為前往印度的道路中斷,佛像就被停放在當地擱置了十四年。
直到赤松德贊親政後,釋迦牟尼佛的十二歲等身像終於重新被迎回大昭寺。

藏地原生的苯教和印度傳入的佛教間爭端,並未因此而有所止息。
當時過份推崇佛教的政策,很快將衝突推到最高點,也就是第九代贊普,朗達瑪的時期。
朗達瑪推行了大量滅佛毀經的政令,更下令將釋迦牟尼佛像遣送回漢地。
違令的士兵們私下將佛像埋藏於沙堆中,更將巨石代替佛像推到河裏後向朗達瑪謊報。
緊接著,大、小昭寺及藏區各寺院都被封閉了,僧侶們被大肆屠殺及迫害。
最後,朗達瑪在大昭寺前被一位密宗咒師拉隆‧貝多以暗箭刺殺,結束了三年的滅佛期。
史學家們便以此將藏傳佛教分為滅佛前的「前弘期」與阿底峽尊者入藏後的「後弘期」。

然而釋迦牟尼佛像所示現的厄運,並未因為時光之流進入了近代而有所停歇。
文革時期,在紅衛兵的暴流中,大昭寺中一千多座的佛像被砸毀,寺內珍寶被洗劫一空。
精細的壁畫被十字鋯敲成滿地殘缺的破片,無數經書和唐卡都因此付之一炬。
傳說中松贊干布與兩位公主示寂時幻化而入的十一面觀音像,也被砸個粉碎。
碎片四處散落在拉薩的街上或者陰暗的水溝裡。
不幸中的大幸是,十一面觀音像中用來裝藏的蛇檀木觀音像,被藏人冒著生命危險搶下,
幾經輾轉送到印度的達蘭薩拉,而這尊小觀音像現今就保存在十四世達賴喇嘛的手裡。
主殿裡神聖的釋迦牟尼佛十二歲等身像,也被瘋狂的紅衛兵在腿部重砍了一刀。
這樣的暴行裡,其中最讓人心酸的,要算是小昭寺裡被鋸成了兩截的八歲等身像了。
佛像的上半身流落到天津的某倉庫裡,下半身流落到西南一帶,由十世班禪尋了回來。
但用以裝藏的珍寶及2500多年歷史的佛經,至今依舊是下落不明。
等到文革結束後,寺裡的佛像多經過重塑,壁画也重新進行繪製或是修復。
今日的大昭寺裡,只剩下佛陀十二歲等身像及一尊松贊干布像是真正的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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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仁波切,網路照片)

 

<寺門前的虔誠禮拜>

安靜的初夏午後,我們加入了藏人們禮拜的行列,頂禮在佛陀的足下。
古老的空氣圍繞在陳舊的寺門前,跟著推動轉經筒的手,緩緩在流動。
在很長的一段歲月裡,藏人們相信著這裡是世界的中心。
而篆刻在經筒上的六字大明咒,成了許多朝聖者在千里迢遙的路程中,共同的言語。
他們以一種千百年來未曾改變過的姿態,用身體一次又一次的打磨著殿前的青石板。
像是在打磨著自己佈滿塵垢的心性。
石板被磨得更加瑩亮了,在日光的照射下迸發出奇特的光彩。
你看見那一張張被曬紅的臉龐,也開始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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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長頭的朝拜者,大昭寺)

印象在不經意時悄悄地鮮明起來,你猛然察覺到,
正在眼前轉經的藏族婦人像老朋友似的,竟有張令人懷念的熟悉面容。
你確實是見過她的,但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在哪本書上或攝影集子裡。
有人說,在八廓街上、大昭寺前轉一圈,想找的老朋友就大多都遇到了。
我在這裡沒找到相熟的朋友,卻喚起了在記憶中深藏多年的一張張樣貌臉譜。
就像上午在布達拉宮前,遇到的那位綁著雙辮子的白髮婦人,
數十年如一日的,把她赭色小布包往跟前一放,就開始了她漫長而寧靜的禮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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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門前的轉經婦人,大昭寺)

 

燈房設置在大昭寺的外頭廣場上,讓人好奇的想把頭探進去看看裡面有些什麼。
火光通明的小房間裡,兩名藏族漢子正揮著汗,努力地工作著。
這樣的場景,讓你不由得想起台灣廟宇裡常見的光明燈和那些搖曳的燭光。
後來寺裡的喇嘛解釋說,這是為了防火和文物的保存。
因為大昭寺是純土木的建築結構,萬一著火的話,將是人類文化上無可挽救的損失。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近來酥油的品質參差不齊,商人們賣著很多假酥油。
劣質的酥油對壁畫及建築體的影響很大,寺內許多壁畫都被熏黑了,不利保存。
於是經過喇嘛們和政府單位的努力,寺內的千盞燈火就這麼搬遷到了廣場的小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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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房,大昭寺)

 

<中心殿裡的因緣>

在進大昭寺以前,我們是各自懷抱著心願的。
思一路上帶著最摯愛親人的衣物,希望能在佛陀的面前,為往生的奶奶祈福。
我則想請喇嘛幫忙,讓裝在嘎嗚裡陪伴身邊多年的小佛像,能夠在覺康殿裡開光。
不料領隊李大哥行色匆匆的走過來說 :
「今天參觀的人真的太多了,喇嘛們都過去幫忙導覽解說,一時之間找不到得空的喇嘛。
先進殿裡,我會盡力幫你們辦妥的。」
感激李大哥為我們忙碌奔走之餘,也不禁在心裡再一次提醒自己,
緣份是強求不來的,無論遇到怎樣的因緣也要欣然的接受才好。

大昭寺的正門只在上午時間會開放給信眾們入殿禮佛。
因此漫長的下午裡,中間那扇沉重的大門總是閉上的。
走過唐蕃會盟碑,我們拿到一張電子式門票後,從側門巷院走入天井式的殿堂。
天井院落的四週,便是大昭寺著名的千佛廊了。
遍佈歲月痕跡的通道牆面上,繪滿了各種佛像及上師們的壁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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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佛廊,大昭寺)

眼前的千佛廊院,同時也是拉薩轉經道中最內圈的起點。
在拉薩城中,有三條主要轉經路線是以大昭寺的釋迦牟尼佛十二歲等身像為中心所展開。
沿千佛廊轉進覺康大殿,也就是往中心殿內繞一圈,當地人稱之為「囊廓」。
中圈指的是圍繞大昭寺的近圓形街區,稱之為「八廓」,也就是八廓街名字的由來。
最外圈的轉經道仍則是環繞過小昭寺、布達拉宮、藥王山的「林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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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上磕長頭的朝聖者,大昭寺)

位於天井中央的小型廣場,則是藏傳佛教裡博士學位「格西」的授予之處。
起因是宗喀巴大師在西元1409年時,於此創立的傳昭大法會。
在法會期間,各地寺院的優秀僧人們為了獲取學位而聚集於此地,展開激烈的辯經。
雖然這裡所授予的學位,只是格西的四種等級中最初階的資格。
卻令傳昭大法會成為藏傳佛教界中最盛大的法會活動,也讓大昭寺真正開始聲名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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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門前,大昭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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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院中央的小廣場,大昭寺)

踏入覺康大殿的小門後,直接映入眼簾的是大經堂兩側的佛像。
左邊是藏傳佛教創始人之一的蓮花生大師,右邊則是未來佛彌勒的大佛像。
跟隨著轉經人潮的腳步,我們從左方開始,以順時針的方向參拜各個小殿。
最先到達的第一間小殿裡,供奉著師徒三尊,也就是宗喀巴大師及其弟子。
宗喀巴大師的八大弟子們均對格魯派有著非常重要的貢獻。
現今的活佛轉世系統中,為眾人所皆知的達賴及班禪喇嘛,均是源出於此脈。
頂禮過上師們的塑像後,隨著人群,我們繼續往內裡走去。

轉角處有一座白塔,據說就是傳說中松贊干布擲戒指決定寺址時,
從臥塘湖面的白光中所幻化出來九層白塔的樣貌。
塔壁的外面,鑲嵌了黃金、珊瑚、綠松石等種種寶物。
然而在文革時期,最初藏人們所塑造的那座白塔已經被毀損而不復存在了。
眼前大昭寺裡所能見到的,除了主殿上的釋迦牟尼佛像外,大多是後來重新修造的。

轉角後的第一間,是藥師佛殿。殿裡供奉著東方凈琉璃世界的八大藥師佛。
臨貼著藥師佛殿的,是單手置於耳側作傾聽狀的密勒日巴尊者像。
藏人們深信後方的土牆,由於受到了佛光的照耀,具有治病等強大的加持力。
所以在牆縫之間的泥土,就時常被信眾們偷偷挖個幾塊回家。
藥師佛殿也因此每年都需要進行維修工程。
最後寺方將牆面改成了水泥結構,但這樣的情況卻絲毫沒有改變。

順時鐘方向走過了千手千眼觀音菩薩與強巴佛後。
在轉角的交接處的中層,單獨的供奉著一尊宗喀巴大師塑像。
藏人們認為,這是最接近宗喀巴大師本人相貌的一尊塑像。
據說,當初僧人們在完成這尊塑像後自言自語道,究竟像不像呢 ?
不料神像竟自己開口說了聲「像 !」
於是後來的人們就把這尊塑像稱之為「像我像」。

接下來的殿裡,供奉著松贊干布、赤尊公主、文成公主以及一尊王妃的塑像。
其中,在松贊干布像一旁,挽了個高髮髻的,就是文成公主塑像。
松贊干布在藏人心中是菩薩的化身,也是第一位偉大的藏王。
他在統一藏區後,建立了吐蕃王朝,並開始對和周邊的國家有了大規模的交流。
松贊干布的一生裡,對於吐蕃的政治及文化發展,都有著極為傑出的貢獻。

在東面的佛殿前可以看到一千三百多年前的的檀香木柱,柱上有著精妙無比的雕刻。
在大昭寺裡這樣的柱子共有8支,是大昭寺的傳世之寶,
也是大昭寺隨在布達拉宮之後,被列為世界遺產的主因之一。
幾乎在每根柱子的縫隙裡,都填塞著一些黃白相間的東西。
導遊劉大哥為我們解釋說,那是些在朝聖路上罹難者的牙齒。
虔誠的藏民們在跋涉千里的路途中,總有些生病或者遭遇不幸而往生的人。
他的同伴就會取下往生者的牙齒,帶到大昭寺來鑲在這些柱子上。
算是幫助未能安然抵達拉薩的同伴,來完成朝聖的心願。

我們在神聖的釋迦牟尼佛十二歲等身像面前,遇到了尼瑪次仁喇嘛。

起先只是聽劉導講解時,看到一位穿著紅衣的身影從旁邊走過而分了心。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當時也不知道是哪位喇嘛能用這麼流利的漢語為人們解說。
我被話語中幽默的內容吸引了,想湊近聽聽看佛像的故事。

劉導注意到了,帶著思走過來,對著正在講解的喇嘛問道:
「尼瑪次仁老師,我想給您添點麻煩行嗎 ? 幾分鐘。」

尼瑪次仁喇嘛開玩笑說:「我不喜歡麻煩。」

劉大哥回答:「好好好,阿彌陀佛。我這裡有一個妹妹是從台灣過來的,
帶了些法器需要給開一下光,麻煩您在佛祖這兒開一下光吧。」

尼瑪次仁喇嘛在聽完後正色道:「沒有沒有,不麻煩。」

他安靜的凝視著我們,並從思手中接過奶奶生前的衣物。
彷彿只在對望的那一剎間,就知曉了事情的原由。
沒有其它的言語,只是輕聲地問道:「叫甚麼名字 ? 」

覺康前讓出了一條小路,周圍的人群都靜了。
他一手捧起了衣服,另一手則拿著裝滿各人需要開光物品的布袋子。
對釋迦牟尼佛像深深的禮拜後,唸起了經文。
而此時在佛前頂禮的我們,卻再也強忍不住從眼裡滴下的淚水。
只能在心底感激著,是這樣無以言說的因緣,讓一切願望竟都能圓遂。

在尼瑪次仁喇嘛撒上了最後一把開光米後,儀式算是完成了。
各人領取完屬於自己法器和配件後,裝著小佛像的袋子又回到我的身邊。
再一次誠心的禮拜後,帶著滿溢心扉的感恩,我們退下了覺康主殿。

覺康大殿的右側,供奉著天然形成的度母像。
度母是從觀世音菩薩的眼淚中所顯現的慈悲化身,藏語稱為「卓瑪」。
藏族們喜愛用這兩個字音來為美麗的女子命名。
於是乎,善妙慈愛的度母就這樣隨著藏民們多情的歌聲,
翩然地飄降在大草原的每一個角落。

東牆盡頭的角落前,人群圍繞著一座空心的石柱團團轉。
據說,這座緊挨著牆面的石柱是用來壓鎮寺院底下水泉的一個聖記。
其中只有萬中選一的幸運兒,才能透過石柱聽見一陣陣鴨子拍水的聲音。
藏人們帶著虔誠的心意,輪流伏貼在凹成的美麗曲面的石柱上,
側著耳朵靜靜的傾聽,盼望著聽見那被祝福的聲音。
然而,千百年前被填平的湖泊始終對我無語,兀自發出輕嗚的低鳴聲。

再往下的長壽佛殿裡供奉著雙修佛像,旁邊的殿內則是薩迦五祖的塑像。
薩迦派中最為人所知的是第五位法王,八思巴。
他被蒙古汗王呼必烈尊為國師,並制定出了蒙文。
八思巴將藏傳佛教帶入了中原,對蒙漢兩族都造成了相當深遠的影響。

中心殿出口處的牆上,繪著當年文成公主進藏以及松贊干布填湖建寺的壁畫。
在赭紅色的山坡上,還可以尋找到布達拉宮早期的樣子。
除此之外,藏族們從前所進行的一些民俗活動,
像是摔角、騎馬、射箭、抱石等,都活潑生動的被描刻在畫中。

大昭寺的二樓跟大門一樣,只有在早上的時間才對外開放。
我們無緣見到松贊干布的法王殿及供奉吉祥天女班丹拉姆的護法神殿。
但領隊李大哥卻掩不住興奮的神情說,待會兒有個非常殊勝的內容等著我們。
那是他到西藏十二多年來,第一次有機會帶團進去參觀的地方。
也是一個許多當地導遊們都熟知,卻可能沒有機緣踏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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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三樓俯視院落,大昭寺)

 

<三樓的寢宮>

從千佛廊院的階梯往上走到三樓,在祥麟法輪的北面有間長房。
這裡是上拉章,也叫做達賴拉章。而它,就是達賴喇嘛的專屬寢宮。
在過往的歲月裡,每逢舉辦傳昭大法會的期間,
達賴喇嘛會從布達拉宮移駕到這裡的法座上,為喇嘛們講經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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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賴喇嘛的法座,大昭寺)

在李大哥的介紹下,我們拜會了專職管理上拉章的普瓊喇嘛。
根據寺裡的規定,在拉章裡是不能直接穿鞋進入踩踏的。
我們換上了喇嘛們準備好的透明鞋套後,才依續走進屋內。
屋裡處處鋪設了華美的地毯,每根柱子也裹上了繡有龍形圖樣的織物。
拉章裡雖然分隔成數個房間,但室內空間卻遠比在屋外時感覺寬敞了許多。
僧人們聽經修法的主殿佛龕裡,供奉了釋迦牟尼佛及數十尊的佛像。
主殿與內裡各個小房間的牆上,都掛滿著歷代達賴喇嘛修行本尊法用的唐卡。
悠悠歲月似乎無法在一幅幅筆法精湛,細緻莊嚴的老唐卡上留下太多的痕跡。
它們依然是莊美到令人失去了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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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座上的唐卡,大昭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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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繡唐卡與達賴喇嘛臥舖,大昭寺)

普瓊喇嘛帶著我們參觀過經師的睡房後,來到了一個臨近窗邊的小間。
柔煦的光線透過黃色的紗簾,灑落在大師們過去的法座上,而有了一種溫暖的意象。
法座對面的長桌上依舊整齊地擺放著供杯及供品,彷彿時光在這裡一直沒有流動過。
普瓊喇嘛從中拿起了甘露水,讓我們滌洗被塵間俗事所遮蓋住的身心靈。
轉個身,他又為我們帶來供奉在三怙主前加持過的冰糖。
在普瓊喇嘛貼心的關懷中,我們帶著感恩吞下了小小的甜糖塊,離開了上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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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在柔和光線裡的法座,大昭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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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普瓊喇嘛合影,大昭寺)

戶外的陽光猛烈刺眼,照耀著大昭寺的金頂群閃爍出一片輝煌。
藏人們三五成群,圍坐在二樓的夏日茶座裡,消磨著傍晚前的時光。
外地遊客則在樓下的廊院裡,用各種相機鏡頭團團圍住正著辯經的喇嘛們。
繞行過人群,回到千佛廊的右側群房,這裡是我們最初踏進大昭寺的地方。
門簷上雕刻著可愛的大鵬金翅鳥和一群雪獅子們。
一隻桔子色的短毛貓,從廊道的另一頭傍若無人地走了過來。
我們於是追逐著貓兒靈巧的腳步下樓,告別了大昭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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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辯經的喇嘛們,大昭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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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上的桔子貓,大昭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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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院的階梯,大昭寺)

 

– 參考資訊 –

唐卡中的神話傳奇,琼那‧諾布旺典,陜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西藏記憶,唯色,大塊出版社 。

文章 : 釋迦牟尼佛等身像 – 相關說法

文章 : 雪域高原上的大唐血脈

文章 : 大昭寺的酥油燈

文章 : 李江琳:文革中的大昭寺(看不見的西藏 ~ 唯色)